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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语课上的图画人生

时间:2007-08-12 00:00:00  来源:平和员工  作者:杨洁 Janet

简述 :总是在每次匆匆走过的时候忍不扫过一眼那幅素描,匆匆到没有时间去思考,它来自哪里。直到一个安静的午后,整个平和英语突然沉寂下来,就连足音也清晰可辩的时候,我慢慢穿行在走廊的各色风景中,再次看到她。

她眼睛睁开,是一池秋水,清澈见底,熠熠生辉如四季轮转;嘴唇紧闭,仿佛欲语还休;她的表情传达着某种执著的信念。她只有一张精致的脸在那张白纸上,在平和英语的走廊上,她注视着每一个过往的人,所有的一切被她尽收眼底,所以她有洞察世事后的淡定。看着看着就掉进了她的一池秋水里。

英语课上的图画人生

杨洁 Janet

2005年1月28

        我知道,我开始想认识某个人,想了解某些事,这些也许源自这个画上的女子,也许源自某些不可知名的力量,譬如我曾一度以为永远无法企及的梦想。于是,我看到了另外一幅情景,一间安静的教室里,一个儒雅的老人,几个认真作画的学生。我竟然忽视了这间房子,那一时间有相见恨晚之感。那一天,是星期三,我来到平和后的第二个星期三,我见到了Hong, 也完成了我平生的第一幅 Painting 。当我写下这篇文章的时候,四个月的时光已经流逝。 2005年的1月Hong告诉我,他即将离开珠海了。这是一篇酝酿已久的文章,一直以来我都想写写这样的一个朋友和老师。

那天初识

我和我的杰作

       第一次接触到 Hong 的画时,我是底气不足的。我不认为自己可以看懂他的画,可是我爱极了那样绚烂自由的色彩。 Hong说下面我给大家展示一下怎么作画,你们会知道,这其实很容易。他一边说一边演示,五分钟之后,一幅漂亮的山水画就出现在我们面前。看看周围的人,都和我一样睁大了双眼,一脸的不可思议。

      然后我开始了作画。第一幅画,我画的是夕阳下的岛屿,天幕与海面充斥着整个画面,应该用温暖的暗橙色;然后是松树作前景,海中央是一座岛屿,用的是棕色。 Hong 让我们自己调色,自己作画,因为他从来不会把自己的意志强加于人。我不会调色,无论怎样也调不出想要的颜色,于是,暗橙色用金黄代替了,棕色用黑色代替了。 Hong 走过来之后我急忙用手挡住画,但是他说,不错啊,很好看。但是,你可以把这个颜色改变一下。

      接着他就拿过我的笔,给我重新调色。黑色只用一点点,加一点红色的颜料……但是很快他就把笔给我了,你自己来吧。

      后来 Hong 又来了好几次,每次给我指点一下,树叶应该这么画,你试试看;先画大局,用大点的刷子;后画细节部分,用细细的毛笔;颜色淡的要先画,颜色深的不要先涂了底,否则就不好掩盖了……

      一直从下午到晚上九点,我一直呆在那间教室,五点的时候匆匆去吃饭,有点食不甘味。我画了两张,一幅是夕阳岛屿,另外一幅是向日葵。两幅画的色彩都没有层次感,特别失真,细节处理得也很差。但是 Hong 说:“写上你的名字,我会把它们贴在墙上。”我犹豫地说,可是,这么难看的画。

      没有,你画的非常好。他说。旁边也有同学随声附和。那一下我把画拿得远远的看了一眼,觉得并没有难看到惨不忍睹的地步,于是心一横就把名字给写上去了。

      我对 Hong 说,“那么,我星期五可以把它带走吗?我只有两周的课程,也许星期六就要走了。”

      哦。多么遗憾。他说。

      是啊,我心里想,多么遗憾,我申请过要做义工,可是,一直没有人给我答复。多希望从来没有见到过这样的情景,从来没有在这里画过一幅画,那么,走的时候也许就没有这么惆怅。

      这是一个很好的老师,走的时候我很认真地看了他一眼。我早知道他是一个知名画家,只是到临走的时候才知道,原来好多人都有机会成为他的学生。

      Hong 的绘画课堂上有一个非常勤奋也极具天赋的学生,那张曾经令我痴迷的素描图,便是出自她之手。是她让我蠢蠢欲动。

我可以参加绘画课吗?

在TPR画廊的展览

      在最后一个星期五的下午,人事部的 Allen 把学校的决定告诉了我。我可以留下来了,我的高兴是因为我突然多了两月留在这里的时间。在欣喜之余,我居然不忘记问他一句:“请问,我以后可以参加星期三晚上的绘画课吗?”

      Allen 好奇地看了我一眼,然后笑着说,当然可以啊。

      谢谢!我几乎是夸张地大叫了一声。

      以后我有很多次机会带来访者参观我们的学校,每次路过走廊的时候我喜欢习惯性地放慢脚步,对他们说,你们看,这些画是我们这里的学生画的,他们中的大多数人是一点基础都没有的。然后我就指着我的画,很自豪地说,看,这是我画的。

      那次之后我碰到 Hong 很多次,但是他似乎已经不认识我了。我平生第一次那么强烈地希望引起一个老师的注意。在大学里的时候,我从来没有主动去接近过 任何一个 老师,以至于很多老师都不知道我的姓名,但是在这里,我开始寻找 Hong 的课,有时候是自由谈,有时候是绘画课,有时候,他需要教四级以下的学生,作为员工是不允许参加的,我推开门的时候, Hong 会很抱歉地告诉我,这里只对学生开放。

      事情果然如我所想的那样,开始渐渐地明朗起来。 Hong 似乎是对我有了一些印象。我在他的课堂上录过几次音,了解到他的一些过往,譬如他的出生,他的家庭,他在中国呆过的地方,他如何去了美国等等。

      我也很费力地想要画出一张很好的画来证明我在这方面的天赋。后来我真的这么做了。我花了很长的时间,几乎三节课的时间去画一个我喜欢的少数民族的女子。我倾注了自己所有的耐心。人物画完之后, Hong 让我尝试着画背景,在此之前他问我,你以前有学过画吗?我告诉他,没有,可是,那是我一直的梦想。

      Hong 很吃惊地说,是吗?你很有天赋。

      这句话,便似乎是我一直渴望得到的某种证实。我很激动。这一激动我就听取了他的意见,当真去画背景了,事实上我是很畏惧画那么一个背景的。那是一种很奇怪的颜色,我调不出来。 Hong 教我调了一点点,但是我很快就用完了,不够,那么大的一幅画不可能只用这么一点点就可以涂满的。于是我开始自己调,自己调的颜色不均,几次下来我突然意识到,我已经把这样一张画给糟蹋了。

      我沮丧极了,真正觉得前功尽弃。于是放下笔,看着它,有点欲哭无泪。

      Hong 适时地走过来,怎么了?

      我把它毁了,我抬起头看着他,无助而伤悲。

      他却笑了。他的笑事实上代表着对我所说的些许认同,但是又让我感觉到他是有一些把握在里面的。

      于是我说, Hong ,你可以帮我把它挽救回来吗?

      果然 Hong 点点头,接过画笔,调了浅一点的颜色,然后在深色的背景上画出了一条线,这个动作启发了我,我把那条线延伸开,于是看到立体感渐渐出来了,栏杆、饰物,掩盖住了那一团又黑又浓的颜色。

      很骄傲的签上大名,等着听到同学的赞扬。心里不免暗笑自己,也是如此虚荣的小女生,这点心事估计是藏也藏不住的,可就真有人来帮我实现。

      后来我迷恋那些画上美丽的色彩和表情,后来 Hong 也熟知我了。

我可以证明你是多么好的员工

挥笔作画

       10 月中旬的时候,我已经做了一个多月的义工了。武汉一家杂志的主编给我做编辑的机会,要求我11月1日以前必须报到。

      人在很多时候是不清楚自己最想要东西是什么。但是我好像一直都能清楚地辨别出什么是我想要的。自然,我想继续留在平和,可是我被认可了吗?我不知道。

      那个月的某天碰到了 Hong ,他说,我下周要离开一个月,去九寨沟。希望回来的时候能够见到您的新作品。

      我说, Hong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能等到你回来。

      怎么了?他说。

      被他这么一问,我觉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听我说完, Hong 说,希望你能够留下来,如果他们不相信你,我可以去证明你是多么好的一个员工。

      那是星期五的下午,学员汇报表演即将开始,我和 Hong 站在大厅门口。在嘈杂的人声和音乐声里,竟然一时无限伤感。

      一个月后 Hong 回来了。我还在这里。见到我的时候 Hong 说,啊,我回来了,你还在这里,太好了。你现在不是义工了吧?

      这真是温暖的片段。

感谢你如此的信任

Hong 和Sally在九号仓

        平时我在餐厅见到 Hong 的机会不少,每次都看到他和太太Sally 坐在一起,他俩上班的时间不一样,可总是会等着一起去吃饭。不知道有多少人该羡慕他们,相伴一生还能相濡以沫、相敬如宾。很多时候 Sally 都会来到 Hong 的绘画课上帮忙搬东西,眼角眉梢都是脉脉温情。

      95年 Hong 去东非的坦桑尼亚, Sally 自然也陪着过去。两个人性格都温和善良,在一起生活,连炎热而贫穷的沙漠生活也是精彩而浪漫的。

      因为他们,我相信爱情的存在。不论天涯海角,有那一个人在身边,就是幸福。我喜欢和他们坐在一起,大多数时候我是个沉默的人, Hong 也知道我乐于做倾听者。可是有一天在我埋头吃饭的时候他对我说,Janet ,我12月11日要在珠海艺术家九号仓开画展。 我的传记是英文的,你可以帮我翻译成中文吗?

      像我这样英语结结巴巴的人,能得到 Hong 如此的信任,不免受宠若惊。

      后来 Hong 把五十多幅作品的标题,以及他的欢迎辞也一并交由我翻译。在平和,精通英语和中文的人比比皆是,可他却让我来做这件事情,我在惶惑之余亦欣然接受。

      Hong 的宣传单印出来后,封尾的特别鸣谢后面,我看到自己的名字。只是这样一点微不足道的帮助,却被如此记挂。

      18日是学校的校庆日。之前校庆负责人 Nancy 对我说,我们决定安排一间教室展示 Hong 的画,他指名要你到时去帮他。

      好像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指名去做什么事情。

      Hong 的画展开始的那一天,我正好在回武汉的途中,晚上想起九号仓里那些美丽的画,心里一阵惆怅。

      回来的当天正好是校庆日。晚上看到 Hong 和李伟年在一起。李伟年本人我从未见过,但是看到过照片,只匆匆一眼瞥见他,但想来应该是不会认错。他是 Hong 在九号仓画展的策划及组织者,其大名对我,早就如雷贯耳。

      校庆庆典活动结束后,我正在前台接电话,眼见 Hong 和他走过来,见到我后, Hong 和他说了几句话,我听到其中一句,这个就是杨小姐。

      及至我挂断电话,仍见他们在一旁站着。 Hong 给我介绍说,这位就是李伟年。我淡淡一笑,我猜得果然没错。

      原来是你。他微笑着说,上次你给 Hong 翻译的标题很好,很有诗意。又对我站在一旁的领导 Arthur 重复了一遍,今天特意过来见见她的。别的人倒是都见过。

      话是夸张了一点,不过又把小女生的虚荣心大大地满足了一番。

      后来印度洋发生史无前例的大海啸, Hong 把自己的画作贡献出来,为赈灾筹款。我也看到 Hong 的新作《海啸》,巨大的旋涡充斥整个画面,海滩上的巨浪下隐约可见慌乱的人群,一张张张皇不安的面孔浮现在画面上。看过的同学都叫到,哦,这是海啸吧?

Hong和平和校长Ping在义卖现场

      可见再抽象的艺术,也有直击人心的力量。 Hong 说,这张画会在我下一个展览里出现。

      Hong 给我发过一封邮件,感谢我,邀我同他一起吃饭,或者接受他的一幅画。事实上我觉得我才是那个需要说感谢的人。如果不是 Hong ,也许我到现在也没有拿起画笔弥补儿时的遗憾;如果不是他,我怎么知道艺术家的感染力;如果不是他,我怎么知道人生可以以这样的方式度过。

      Hong 在珠海的第二次画展将在珠海宾馆举行,结束画展后,他会和妻子 Sally 一起返回纽约。

      其实早就知道他在春节临近的时候会回到寒冷的纽约,再温暖的珠海也终抵不了他生活多年的故居,可是仍然震惊流年逝水,转瞬便将离别生生推到眼前。

最后一次作画的机会

      1 月 20 日 下午四点,我再次来到 Room 8 ,里面有个女孩子说,这是我们最后一次作画的机会了。

      Hong ,你不是下周也在吗?

      是啊,但是下周我会做一个 Powerpoint ,给大家讲讲我的画,不会涉及到作画了, Hong 说。

      我选了一幅下着纷飞大雪的画面。 Hong 说这是一副安宁静谧的画。我看着它,渐渐看出些许的悲伤。那应该是无关图片的悲伤。我知道我即将告别这样的时刻,再没有一个人会耐心地给我那么多的图片让我挑,再没有一个人会在我身后轻声说,画得很好,但是颜色浓了点。

      晚饭的时候 AA Daniel 过来问 Hong ,下次画画的机会是什么时候。

      没有下次了。今天便是最后一次。看他很遗憾地走开,心里想到,都是在失去的时候,才想要珍惜,可是时光从来都不会倒转。

      快8点的时候, 平和的老师 Pearl过来,听说 Hong 要离开, Pearl说,我要画画,我不想错过这最后的一次机会。

      记得一个多月前因为画一个少数民族的女子,花太多时间在皮肤的颜色上,最后放弃了。这次 Hong 把它带了过来,远远地拿着问我,Janet ,这是你的画吧?这么好的一个开头,你应该继续画下去的。

      天那,我欣喜地跑过去,接着那张画。我以为它弄丢了呢,没想到 Hong还一直保存着,他还知道它的作者是我。

我和Hong在他的画前

      除了它,还有很多被保存的作品,未完成的,未拿走的, Hong 都尽数保存着所有学生留下来的作品,他视这些初学者的作品亦如珍宝。

      第一次参加 Hong 的绘画课时,所有的东西都是新的,颜料瓶,调色板,洗笔的桶……而现在,颜料瓶都已见底,画笔也坏了好多,调色板上尽是凝固的颜料,班驳的色彩嵌在每一个桶上面,废掉的画已堆积如山,而正在这样的时刻, Hong 也即将和它们告别。

      它们是这几个月的见证者。见证一群热爱着色彩和形状的人,和一个艺术家共同度过的每一个周三。

首发编辑:洪秀娟 Julia

再版编辑和配图:赵少红 Nancy

开课仅剩